〈十七〉
胡老回到了家里。
同样的,他有个神奇的、不眠的夜。散步到鲁霄的家,走得那麽缓慢,谈得那麽投
入,到鲁霄家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鲁霄泡了两杯好茶,在音响旁放了一叠CD
,他们喝着茶,听着音乐,看着窗外晨曦的来临。
当朝阳突破云层,将绽未绽之际,天空是一片灿烂的彩色光芒,鲁霄突然说,他要
把这个黎明抓住。於是,他迅速在画板上钉上画纸,提起笔来画一张水彩。这是胡
老第一次看鲁霄作画,他不知道鲁霄的速度那样快,一笔笔鲜明的彩色重叠的堆上
了画纸,他只感到画面的零乱,但是,片刻後,那些零乱都结合成一片神奇的美。
当鲁霄画完,胡老惊奇的说:『我不知道你画画有这样快的速度!』
『因为,黎明稍纵即逝,』鲁霄微笑着回答:『它不会停下来等你!』
胡老凝视鲁霄,那短短的短发,休闲衫,短裤,他潇洒得像个稚子。席地而坐,鲁
霄用手抱着膝,眼底有一抹温柔而醉人的温馨,鲁霄开始说:
『从小我爱画,最小的时候,我把墙壁当画纸,不知道挨了父母多少打。高中毕业
,考进XX大艺术系,如愿以偿,我是科班出身。但是,我的画,并不见得多好,我
常想抓住一个刹那,甚至,抓住一份感情,一支单纯的画笔,怎能抓住那麽多东西
?但,我非抓住不可。这就是我的苦恼,创作的过程,并不完全是喜悦,往往,它
竟是一种痛苦,这,是很难解释的。』
『我了解。』胡老说。
鲁霄凝视他。『我画了很多画,你知道吗?涛哥,你是第一个真正了解我的画的人
!当你对我说,我的画是在画思想,是在灰色中找明朗,在绝望中找希望,当时,
我真想流泪。你应该再加一句,我还经常在麻木中去寻找感情!』
胡老紧紧的盯着鲁霄。『找到了吗?』他问。
『你明知道的。』鲁霄答,『那个黄昏,我走进胡涛画廊,你出来迎接我,我对自
己说:完了!他太世俗,他不会懂得你的画!当你对我那张海涛发呆的时候,当你
眼睛里亮着光彩的时候,我又对自己说:完了!他太敏锐,他会看穿你的画和你的
人。』
鲁霄仰望胡老,双手交叉横放在胸前,微笑着。『涛哥,碰到了你,是我们的幸运
还是....不幸?』
『怎麽说?』胡老疑惑的问说。
『告诉你,我一生命运坎坷,我不知道是我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小时候
,父母都说我是个小怪物,小疯子,哥哥姐姐都不喜欢我。我是叛徒!长大了,我
发现我和很多人之间都有距离、都有代沟,甚至和我以前的他。老爱人总对我说:
“别去追寻虚无缥缈的梦好不好?能吃得饱,穿得暖就不错了!”我却偏不满足於
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於是,我和他分开了,你瞧,我既不容於父母,又不容於
兄姐,更不容於爱人,我做人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但是,我不肯承认这份失败,
我仍然乐观而积极,追寻,追寻,在绝望中找希望,结果,我遇到了你。』
胡老痴痴地望着鲁霄。
『小鲁,』他说:『我知道你所想的,你怕你抓住的只是一片无根的浮萍,你怕我
禁不起你的考验。你找希望,真有了希望,你却害怕了,小鲁,人类没有希望就不
会有失望,是不是?你不能断定,这番相遇,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是不是?』
鲁霄默然片刻,然後,他笑了。『涛哥,你把我想要讲的话都讲了,我还讲什麽呢
?』
『你已经讲了太多的话,』胡老低语。『别再讲了,小鲁,我只能对你说一句:我
要给你一个希望,绝不给你一个失望。』
鲁霄颤栗了一下,低下头去。胡老深情款款的望着他,蹲下身,紧紧的拥抱着鲁霄
的身躯,胡老双手轻抚着鲁霄的脸颊,慢慢的低下头,双唇缓缓的游走在鲁霄的额
头、眉梢、耳际,最後来到鼻梁、双唇间。
鲁霄微仰着头,双手托地,双眼紧闭,享受着这短暂的欢愉爱抚。『涛哥,我就怕
你讲这句话。』他说。
『怎麽?』胡老在鲁霄的耳旁回说。
鲁霄张眼看他。
『答应我一件事。』鲁霄边说边轻轻的推开胡老的身躯。
『什麽事?』胡老凝望着他,在地毯上坐了下去。
『你先答应我,我再告诉你。』鲁霄伸直双腿,两手依然托撑着地板。
『不。』胡老摇头:『你先告诉我,我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