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这尊大佛,陈周顿觉长舒一口气。
虽然不愿意承认,实际上她心底里有些怕李承泽。
无关身份地位、金钱威势,她就是有些隐隐地害怕他。
但她确实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会为他一个稍显不悦的眼神而噤若寒蝉,面不改色地把不爱听的话顶回去,转头又能给他准备吃食。
喏,现在他邀请她了,她也想先推辞了再说。
陆一一终于从昨夜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通宵达旦的消耗过后有些支撑不住,下车的时候还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孩扶了她一把。
陆一一眼睛下的黑眼圈遮也遮不住,整个人气色也不太好,就站在包厢门口盯着她瞅,乍一看还挺吓人。
一一?陈周没见识过她这幅尊容,想拥抱她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跟在她身边的女孩拉着她在席间就坐了,陆一一又烦又气,扫了一眼满桌子自己喜欢的菜式,闷声道:陈周,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当初你跟王禹航是怎么一回事。不等她开口,又道:哦不,我不关心这个,我就想问问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
陆一一当然知道那阵子陈周对那个小服务员有多上心,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能动真情。
她生性洒脱,却也通透,看透这两人哪有什么结局可言。
彼时的陈周完全没想这些,满脑子都是怎么靠近王禹航,怎么不着痕迹地照顾他。
她没事就去会所,叫他来把最贵的酒挨个点一遍,王禹航的个人业绩很快就成了第一,提成颇丰,但就他那股子不要命一样的工作强度,仿佛一个月几十万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似的。
这天晚上,陈周坐在王禹航的旧自行车后座上等他下班。
晚风凉凉的,月光把少年高大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陈小姐,您要是有事情,可以在会所里叫我。
不用在这凉风里等。
王禹航,再过一会我就22岁生日啦。陈周眉眼弯弯,跳下来去拉他的手:今晚别去上班了,我雇佣你,你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下意识躲闪的动作骤然停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笑得太好看,还是因为她细瘦的手指手腕,让他猛地心疼了一下。
明明是个大家小姐,却天天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偶尔看见他会笑一笑,也如明珠蒙尘,不像是有多开心,估计也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瘦的跟地里的秸秆似的。
那双小小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张银行卡,王禹航难得地没有推脱。
反而释然一般地笑了一下,越过她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陈小姐,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应当是有的。
她19岁的生日愿望是想要和承泽哥哥做好朋友,好到比男女朋友都好,20岁的生日愿望是要成为承泽哥哥喜欢的成熟妩媚的女人,21岁生日许的愿望是要和承泽哥哥在一起。
可她最后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李承泽把她当成一个对他存了觊觎之心的小朋友,经常晾着她,她为着他与二哥玩笑时一句喜欢屁股翘的节食减肥,身上那点婴儿肥也被她减下来,蜂腰翘tun,李承泽多看了几眼,不过也是纯然的走肾,不带什么别的。一旦她恳切地将一腔真情明明白白告诉他了,李承泽表达的也只会全然是推拒罢了。
可见许愿不灵验。
陈周跟上去:那你带我兜兜风吧。
王禹航回头看她身上的单薄衣物一眼:我还饿着,先找个地方吃饭。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周在后座上拉住他的衣角: 好呀。
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凉凉地落在她粉色的指尖上,陈周不怵他,扬起小脸回看。
晚风丝丝凉凉,临近12点的晚风微微,王禹航身上淡淡的皂香味似有似无地在她鼻尖萦绕。
时隔三年后,陈周循着模糊的记忆再次找到了那家处在胡同深处犄角旮旯里的小餐馆,点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份加量不加价的米饭。
老板换人了,有些纳罕这个衣着妆容体面的女人有些过于吝啬了。
陈周坐在油渍斑驳的桌前,饭菜的热气氤氲视线,她的记忆就忍不住往几年前的快乐时光里跑。
离经叛道这四个字,对像她这样被养大的孩子来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她在大院里待久了,所以陆一一带她去那些光怪陆离的娱乐场所,她都会隐秘地感到异常兴奋。身边的人多数是严肃血性、将国家和人民放在第一位的铮铮硬汉,所以当她遇到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李承泽时,轻易就喜欢上了。包括她大学选的专业,一意孤行,迥异于其他世家小孩经济学、政治学的选择,挑来挑去捡了个以逆反主流著称的文学。
同样的,在优渥富足但也足够束缚的坏境里长大,王禹航这样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确然给过她最纯澈、最本原的快乐。
不像李承泽,多年后回想起来,她对他的记忆里,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