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进宫这么久,从未正面跟当今天子乾德帝有过接触,即使他是尹家送进来争宠的棋子,但因为尹昭仪死对头沐贵妃的阻挠,他刚进宫就被分配去了冷宫,更别说见圣颜了。
而他自己也不想见到乾德帝,他觉得自己待在无人问津的小院挺好的,虽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不用提着脑袋去伺候年龄当他爹都绰绰有余的老皇帝。他听进宫有些年份的宫女姐姐说过,本朝惯例是进宫多少年还未得圣宠的官家子女,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去内务府领一笔钱出宫婚嫁。既然他被沐贵妃打压,那他就干脆不去乾德帝面前凑热闹,等年限一到,他就可以出宫,到时候被问起来,他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都见不到皇帝,他爹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能躲着不见乾德帝就躲着不见,万一乾德帝见他可爱,要宠幸他怎么办?
尹璁对自己的长相迷之自信,毕竟连美人姐姐都说他好看,要是不近女色的乾德帝真是个断袖,还看上他了,他这辈子岂不是出宫无望?
眼看着皇帝的仪仗离他这里越来越近,这个时候要走已经来不及了,尹璁只好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树干后面。好在他长得瘦,也好在这棵柳树够粗,如果不仔细看,应该是看不出来他躲在树后的。
他一手抱着装芋子的兜袋,一手搂着个肥喜鹊,那喜鹊可能是被宫里人喂得太好,被尹璁抱着居然也不怕,就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心翼翼的尹璁。
尹璁屏息凝神,就怕自己一不注意在乾德帝面前露出马脚,这夜黑风高的,万一自己被当成行刺皇帝的刺客,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要回寝殿,这是必经之路,皇帝的软轿经过树下时,尹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喜鹊。
喜鹊大概是被他抱得痛了,轻轻地叫唤了一声,这声音其实微不可闻,但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了,天又黑,一点动静都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加上尹璁心里有鬼,听到喜鹊叫,吓得他差点落荒而逃。
“谁在前面!”
突然,走在皇帝仪仗最前面的几个御前带刀侍卫喝道,尹璁甚至还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他后背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行迹,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之时,只听底下传来一道柔弱娇媚的女声:“臣妾参见陛下。”
尹璁闻声偷偷从树干后面探出个脑袋,只见一绯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皇帝的仪仗前,正对着皇帝的软轿盈盈一拜。
原来侍卫们发现的不是他啊……尹璁呼了一口气,又躲了回去。
这时,尹璁又听到一道不男不女的尖细嗓音问道:“前边是哪个宫的妃子,为何入夜还徘徊在御花园,冲撞了圣驾,该当何罪。”
女子柔柔道:“回陛下,臣妾是永泰殿杨充容,因在御花园赏菊太过入迷,误了时间,又忘了回去的路,才惊扰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杨充容说完,便跪倒在皇帝的仪仗前,大有皇帝不发话,就不起的架势。
那么多人在树下,尹璁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只能被迫看一场好戏。
只见御前公公毕恭毕敬地撩开皇帝软轿的帘子,从轿子里探出半个明黄色身影,夜色中尹璁看不清乾德帝长什么样,只觉得乾德帝高大异常,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想起来胡美人跟他说,乾德帝身上有着真龙之血,生母又是北方游牧族的女儿,身高足足有九尺,威猛高大。当时他还以为胡美人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一看,才知她所说是真的。
乾德帝不怒自威地审视着面前跪着的娇美女子,半晌才对御前太监说:“既然杨充容忘了回去的路,那朕就让人送你多走几回,好认认路罢。”
杨充容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赏菊而忘记了回去的路,这都快入冬了,御花园的菊花早就谢得差不多,杨充容何来的菊花可赏?她特意挑这个时间碰瓷乾德帝的仪仗,不过是想以美□□惑乾德帝,让乾德帝顺便去她寝宫宠幸她。然而乾德帝真就盐油不进,非但没有将她带回寝宫,还让侍卫“护送”她,在御花园和永泰殿之间来回认路。
尹璁心想乾德帝真如胡美人所说那般不会怜香惜玉,杨充容这么娇滴滴的,要是真的走上一晚,估计明天脚就肿了,得在她的寝殿里养上些时日才能出来晃悠了。
他想得出神了,怀里揣的芋子滑落几个,咕噜噜地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自然也引起了树下乾德帝一行人的注意。尹璁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在乾德帝仪仗的灯火照向他之前,急中生智地将怀里傻乎乎的喜鹊往外一丢,就落荒而逃了。
乾德帝身边的护卫和宫人听闻这么大的动静,连忙挡在乾德帝面前大喊护驾,结果只见一只笨重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下来,还舞起了一地落叶,傻不溜秋地看着面前严阵以待众人。
御前公公荣华看到这只鸟儿,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迟疑道:“就是这一只喜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乾德帝从动静消失的夜色中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喜不怒地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