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一辆疾行的黑色轿车内后座,方浔注视着窗外飞速变换的城市光景。他刚刚又回忆起自己几年前干的蠢事。
那时陈奕桓刚与林沥分手后,平时自制的他却在酒吧灌下一杯杯酒,伤自己,也刺痛了方浔。于是逞着陈奕桓醉酒神迷,方浔饮尽一杯酒壮胆后与他接近。他心疼这样神智不清的他、想安慰他,又想在他出国离开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接触。说到底还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趁人之危”这件事情也许是他从小到大干得最出格的事情了。
他承认当时的自己或许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也许他会想问自己的名字,也许自己可以将郁结多年的心思曝白。
但是他错了。
时机不对,方式也不对。对方最多只把他当作是酒吧里随处可见的饥渴难耐寻求alpha的omega。恢复理智后,方浔不想他们的“初见”是两人醒来在沾满昨晚混乱的床上尴尬相视手足无措。于是在他醒来之前,自己就离开了。
四年来每当回忆审视那时的自己,他总是五味杂陈。今天薛昌枥传唤他去总公司,他大概也猜到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到头来他也只能随家族意愿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十八年来的心心念念终是只能被掐死烂在心里,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一丝希望才不会失望。
方浔走进大厦顶楼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尽收眼底,落日余晖下,薛昌枥背对着他。峥嵘岁月佝偻了他的脊背,花白了他的头发。也许光辉下的身躯显得落寞,但方浔清楚他的可怕与强硬。
他是叱咤商场多年唯利是图的商人,是手段高明毒辣的领导者,是曾纵横情场的顶级alpha,也是四处留情抛妻弃子的负心汉。那个“妻”是他母亲方清荷,“子”便是从小被母亲侍女养大的他。
若不是因为他是薛昌枥子女里唯一的Omega,恐怕他根本不会想在多年后将方浔认回。
“董事长,您找我?”
“小浔来啊。”薛昌枥露出他标准的微笑,“小李,给他倒杯茶。”
方浔沉默着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等待对方开口。
客气的嘘寒问暖几句后,薛昌枥斟酌半天才引出正题。
“爸爸知道这些年实在对不起你们母女俩,一直没有机会补偿。如今你也到了适婚年龄,爸爸想给你安排个好归宿。”
他脸上适时的显露出极其罕见的歉意,看似和蔼真诚,却让方浔觉得反胃。
你当初就是顶着这一张蛊惑人心的脸欺骗母亲的吗?方浔如是想着。他早就预料到这个。商业联姻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Omega儿子作为像商品一样的东西送给对方以换取长久的商业联盟,但薛昌枥这一番说辞下来,反倒像是他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对他们母子的补偿。
即使心里嘲笑着薛昌枥,对薛昌枥的行为感到恶心不满,他也还是得答应。
“我听您安排就好。”
他是家族里最无权势的一个,又身为Omega,他又有什么能力和理由拒绝呢?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是Beta才好。
一瞬间,他想到了陈奕桓,想到了自己无疾而终的单恋,想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夜,只觉得每一次的心跳都发疼。
他一口饮尽剩余的已不温热的茶,像是推掷十多年来的痴狂,强压下随之而来的苦涩悲伤。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说:
“是陈氏集团的独子陈奕桓。”
他手颤抖着没一时没拿稳手中的东西,茶杯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响声。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别抱有希望。
他抬头,尽量平静地问:“谁?”
“陈奕桓。你要没什么事情的话,这周六就见面。其他什么我们都商量好了,总之一切尽快。”
方浔只机械地点头。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剧烈跳动。一时间惊讶、喜悦、狂喜,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心像是承受不住此刻的喜悦要跳出来了,就连暴露本性先斩后奏的薛昌枥也没那么讨厌了。
老天终于开始眷顾他了吗?
周六方浔一大早就醒了,或许他根本没睡。从薛昌枥公司回来后他一直处在一种欣喜到飘飘然的状态。
他从早摆弄到晚,在镜子前走来走去,衣柜里的衣服试了一套又一套,总是不满意。
和陈奕桓的见面一定要是完美的。
最后,他搭配好一身白色西服,又仔细打量了好几遍才出门。
尽管他欣喜若狂,心却是悬着的。内心深处,他害怕万一是薛昌枥的一次玩笑戏弄或者他听错了名字。
见面地点是一家星级餐厅,陈奕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方浔的时候眼里闪烁了一下,然后起身伸出手:“你好,我是陈奕桓。”
起初他还担心陈奕桓可能会认出他,但见对方神色如常,显然是认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时间,方浔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