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人,应该会比现实中自由,对吗?
可以肆意地想象,自己会走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周围没有旁人,只有自己。
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原以为,她又一次到了这样放松的时刻,但眼前却还充满着压抑的漆黑,和耳边不断回响的噪声,让她惊慌到了极点。
突然,她看到了一滩血。那些血飘浮在空中,摇摇欲坠地,又是那么的完整和永恒。不远处,一个高大的人安静地站立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那是她认识的人……
在她努力辨认着那个人的时候,眼前却又骤然暗了下去。
如末日般的漆黑将她彻底吞没。
……她在哪里?
不行,她要离开这里!马上……
“啊!……”
终于,眼前清明了。
她大睁着眼,心中还堆积着躁郁。她努力地呼吸着,捏紧了胸口的睡衣,抬头环视着这个安静的卧室。
这个欧洲中古宫殿风格的房间,是她按自己的口味设计的。每个角落,每个缝隙都灌注了她的心血。每当她回到这里时,她都会有一种滑稽的错觉,仿佛自己就是千年前的那个孤独的国王,坐拥着广袤的大地,浩瀚的财富。
但同时,又是那么的孤独。
她曾经以为,如果能在这样的房间里睡着,她就会彻底地满足。而直到走到这一步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还是空的。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她不懂她自己的心,不懂这些天来做的一个个令她窒息的梦。
过了一会,她终于平复下了呼吸,起身下床打开了卧室的门,准备叫佣人倒一点温水来。
与往常不同,她喊了两次竟都没人回应,便往佣人卧室的方向走去。大概因为睡得太不好,走路时她的双腿直发软,鞋底竟打了个滑,差点让她就这么摔在了走廊上。
膝盖猛地磕到了搁在楼梯边的一个硬物,她吃痛地低喊了一声,抬起头时,却见一张清晰的脸出现在面前。
“啊!……”
在看清画上的人脸时,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往墙上倒了过去。画的一角被她慌乱的动作撞开,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夫人!”
王嫂从楼上匆匆跑下来,看见她这模样被吓得不轻,忙上前想扶她站起来,但被她用力挥开了手。
她双手撑着地面,背紧紧靠着墙,只觉眼前的东西像一头怪物,正张牙舞爪地朝她袭来。
她发着抖,质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前夫人的画像,”王嫂双手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又讪讪地垂在身前,“老爷之前说要整理前夫人的书房,已经拖了很久了……我最近有空就想理理,想把这幅画搬到这层卫生间好好洗洗的……”
佣人话越说越轻,头也越缩越低,努力地观察着她的眼色。
她吞咽了一下,指着那幅画沉声道:“现在还理这些干什么?都丢掉不会吗?!”
“夫人……”对方面露难色,“老爷以前特别强调过,说这是写枫少爷给前夫人画的画,不可以扔……”
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道:“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这……”
看着面前的人发着抖,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她突然就觉得累到了极点,说:“把画丢了,听到了吗?”
“……好。”
“把那个房间彻底清理掉,还有,”她靠近她几步,冷声道,“下个月起你可以不用来了。我会补给你半年的工资,这几年你也辛苦了。”
对方惊诧地抬头,眼里突然就有了泪光:“夫人您听我说……”
“不用再说了,”她疲惫地抬手,没有看对方,“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
“可是,少爷他已经……”
“我跟你说过了多少遍了没有少爷!你听不懂人话吗?!”
情绪已经快到达一个临界点,在看到对方骤然畏缩的姿态时,她发觉了自己的可笑。
“……对不起,王嫂。就这样定了,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
说完,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被Yin郁笼罩着的豪宅里,压抑的抽泣声像是一首诡异而凄凉的招魂曲,让她不禁紧紧闭上了眼。直到走进卧室,来到了那一面穿衣镜前时,她终于看到了自己这张苍白的脸。
是啊,她终于把最后一个会关心她的人拒之门外了。
其实她明白,她根本没必要去辞退一个在周家待了十几年的人,一个足够让她信任的管家。
但也许,这个人与周家的羁绊才是她最厌恶的,或者说,是与那个女人之间的羁绊。
说到底,此刻的她拼尽全力想抹去的,不过是有关那个女人的一切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
郑一芮……你原来是那么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