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半个小时後,他们已经坐在胡涛画廊里。小齐和鲁霄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围着一
张长桌子,他们喝着热热的咖啡,吃着各式各样的餐点,一股融洽的气氛在他们之
间窜流,在融洽以外,还有种雨过天青的轻松感。
这是胡芸第一次见到鲁霄,他穿了件橘色的圆领衫,米黄色的长裤,在脖子上挂了
一条红绿色相间的棉线中国结,紧系着一个四方型的玉饰。理着五分头的头发,用
条和脖子上同色的纱巾绑在头上,他看来既年轻,又台客。与胡芸想像中的完全不
同。
胡芸一直以为鲁霄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中年男人。鲁霄坐在那儿,他也同样在打量着
胡芸,白皙,纤柔,沉静,有对会说话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思想,这是张易感的脸
,必然有颗易感的心,那种沉静雅致的美,是相当楚楚动人的。
鲁霄把目光转向小齐,奇怪,人与人间就有那麽多的相同。差不多年龄的两个男女
年轻人,都年轻,都热情,都有梦想和希望。
秦风,鲁霄深思着,这名字不是第一次听到,仿佛在什麽地方见过,望着那张男性
的、深沉的、若有所思的脸孔,他再一次的苦思,突然想了起来。
『对了,秦风!』鲁霄高兴的叫。『我知道你,你写过一篇东西,题目叫《老爹,
别敲我的门!》对不对?』
『你看过?』秦风有些意外。『我以为,只有胡芸才注意我的东西。』
『我记得你写过,“我可以容忍孤独,只是不能容忍寂寞。”当时,这两句话相当
打动我,我猜,你是充分领略过孤独与寂寞的人。人,在孤独时不一定寂寞,思想
,工作,一本好书,一张好CD,都可以治疗孤独。但是,寂寞却是人内心深处的东
西,不管你置身何处,除非你有知音,否则,寂寞将永远跟随你。』鲁霄不自禁的
斜看了胡涛一眼,若有所思的顿了顿,接着又问:
『秦风,你文章中的乾爹,可是真有其人?是你的真实故事吗?』
『鲁....』秦风眩惑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看来大约四十来岁,而他的外
甥又是胡军的朋友。秦风终於喊了出来:『鲁叔叔,你对我的文章看得好透彻!那
老人确实是我乾爹,那是几年前,我在台中中兴岭当兵时,因缘际会之间认识的乾
爹,他住台中市,现在比较少联络。说实话,我从不知道有你这个画家,我也没听
过鲁霄的名字,而你....』
『而我却知道你。你是不是要说这一句话?』鲁霄爽朗的看着秦风:『你可以不看
画展,不参观画廊,而我却不能不看报纸啊!』他笑笑。『秦风,你选择了一条好
艰苦的路,但是,走下去吧!记住一件事,写你想写的!不过,当你终於成为一个
大作家的时候,你一定要准备一件事“挨骂!”没有作家成名後能不挨骂的!』
鲁霄微笑的说完话,他转头望着胡涛续说:『我记得,我和你讨论过同样的问题,
不是吗?』
是吗?是吗?是吗?胡涛望着鲁霄,心折的、倾倒的望着他,是吗?就在那天,胡
涛曾吻过他,在他家那墙上的画像﹔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是吗?
他凝视着鲁霄,心想,鲁霄是在明知故问了。
『何不背一背你那首骂人诗呢?』胡涛说。
『骂人诗?』鲁霄大笑了起来:『那种游戏文字,念它干嘛?』
『越是游戏文字,越可能含满着哲理,』秦风认真的说:
『中国的许多小笑话里,全是人生哲学,我记得艾子里有一篇东西说,艾子有两个
学生,一个名通,一个名执,有天和艾子一起在郊外散步,艾子口渴了,要那个名
执的学生去回乡下老人要水喝,那乡下老人说,喝水可以,但是要写个字考考你,
你会念,给你水喝,不会念,就不给你水喝,结果,老人写了一个真假的真字,那
学生说是‘真’,老人大为生气,说他念错了,学生就回来报告。艾子又叫名通的
学生去,那学生一看这个真字,马上说,这是‘直八’两个字,老人大为开心,就
给他们水喝了。後来,艾子说:“人要像通一样才能达,如果都像执一样‘认真’
,连一口水都喝不到了!”』秦风笑笑,望着鲁霄。『这故事给我的启示很多,你
知道吗?鲁叔叔,我就是这名‘执’的学生,对一切事都太认真了。』
鲁霄欣赏的看着他。『你会成功的,秦风,』他又说:『尽管认真吧,别怕没水喝
,胡涛多的是咖啡!』
秦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