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车子停在胡涛画廊的停车场,胡老神思恍惚的下了车,走进画廊的时候,他依然心
神不定。江经理迎了过来。平日,胡涛画廊的许多业务,都是江经理在管。他望着
江经理,江经理笑得很高兴,一定是生意很好!
『胡董,』江经理开怀大笑着说:『您应该通知一下鲁先生,他的画我们可以大量
批购,今天一早,就卖出了两张!最近,只有他的画有销路!』
『是吗?』胡老的Jing神一振,那份恍惚感全消失了。『我们还有几幅他的画?』
『只剩三幅。』江经理回说。
『好的,这件事我来办。』
胡老走进了自己的贵宾室,他迫不及待的拨了手机给鲁霄,胡芸的警告已经无影无
踪,那份曾有过的、一刹那的不安和警觉心也都飞走了。他有理由,有百分之百的
理由和鲁霄联系,那一个画廊的主人能不认识画家呢?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然後是鲁霄睡梦朦胧的声音:『喂!啊....你好,哪一位?』
『鲁霄,』胡老急促的说:『我请你吃午饭!』
鲁霄沉默着。胡老忽然紧张起来,不不,请不要拒绝,请不要拒绝!胡老咬住嘴唇
,心中陡然翻滚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浪chao,在这一瞬间,渴望见到鲁霄的念头竟像是
他生命中惟一追求的目标。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他握紧着手机,手心中沁出了汗
珠。
『听着,鲁霄,』胡老迫切的说:『你的画又卖掉了两幅。』
『我猜到了。』鲁霄安静的声音。『每卖掉一次画,你就请我吃一顿饭,是不是?』
哦!胡老心里一阵紧缩。是的,这是件很滑稽的事情,也是个很滑稽的藉口,而且
更是不高明的方法!胡老沉默了,紧握着那手机,他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觉得自己
又笨拙又木讷,今天,今天是怎麽了?
『这样吧,』鲁霄开了口:『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我中午也很少吃东西,我的外
甥和他的朋友出去玩了,我只有一个人在家里。』鲁霄顿了顿。『你从没有来过我
家,愿不愿意来坐坐?带一点胡涛着名的点心来,我们泡两杯好茶,随便谈谈,不
是比在餐厅里又吵又闹的好得多?说坦白话,你的目的并不是吃饭吧?』
噢!鲁霄,鲁霄,鲁霄!你是魔鬼,你是Jing灵,你是个古怪的老妖魔,你对人性看
得太透彻,没有人能在你面前遁形。胡老深抽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声音竟不争气的
带着点儿颤抖:『我....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後,胡老置身在鲁霄的客厅里了。
鲁霄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背心,蓝色运动短裤,他举手投足间,那长长的腿毛、手毛
、掖毛一览无遗,加上他那五分头的帅气,悠然自得的神态,他看来又雅致,又飘
逸,又随便....而且,浑身上下,都带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浪漫的气息。
鲁霄伸手接过了胡老手里的大纸盒,打开看了看:『你大概把胡涛整个都搬来了。』
他笑着说。『坐吧,我家很小,无法跟你的豪宅比,不过却很温馨。』
胡老坐了下去,一眼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鲁霄的自画像,蓝色色调,忧郁的,含愁的
,若有所思的。上面题着:『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他凝视着那
幅画,看呆了。
鲁霄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怎麽了?』鲁霄问。『胡老....你今天有心事?看你满
脸的落腮胡根也不刮。』
胡老掉转头来望着鲁霄,又望了望屋子。『你经常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吗?』他问。
『并不,』鲁霄回话说:『我常常不在家,满街乱跑,背着画架出去写生,完全待
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但是....』鲁霄凝视胡老:『如果你的意思是问我是不是很
寂寞,我可以坦白回答你,是的,我常常寂寞,并不是因为只有一个人,而是因为
....』鲁霄沉yin了。
『一眼望去,举世滔滔,竟无知音者!』胡老不自禁的,喃喃的念出这句话,不是
为鲁霄,而是自己内心深处,常常念的话。是属於“自己”的感触。
鲁霄震动了一下,盯着胡老。
『那麽,你也有这种感觉吗?』鲁霄说。『我想,这是与生俱来的。上帝造人,造
得并不公平,有许多人,一辈子连寂寞叫做啥名字都不知道。他们,活得比我们快
乐得多。』
胡老深深的凝视着鲁霄,顿了顿然後问说:『当你寂寞时,你怎麽办?』
『画画。』鲁霄说:『或者,什麽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品尝寂寞。许多时候,寂寞